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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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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勒佛:“......”

彌勒佛覺得他特麽要硬生生被自己給憋死了。

“所以,其實您心底裏也認為,姚晶不見得是無辜的對嗎?那您為什麽一直都在護著她?”

彌勒佛不吭聲,用行動解釋了什麽叫做“我想靜靜”。

方舟笑了,他說:“其實原因很簡單,在剛才整件事裏,我們開的都是上帝視角,但是在實際事件中,你吳清龍自始至終都不是上帝,而是一個幫兇!”

彌勒佛瞬間炸起了渾身的毛對方舟咆哮:“不是!我只是不小心把當年的情緒帶入了情景!覺得她像當年的我樣被所有的人潑臟水!我不是幫兇!”

方舟突然微笑一收,眼中的溫和驟然褪去,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從中間劈開一樣:“貧困生名單是輔導員集體商議後敲定的,不可能只是小劉一人的決定,吳俊翔的掉庫你們所有人都脫不了責任!或許剛開始你是抱著一種過度的同情心,但後面不顧一切袒護姚晶,更多了一個動機,那就是甩責任。”

“放屁!”

“你敢動顏玉獎學金的最根本原因不是因為她有錢,而是因為她最好欺負!只有把她的過錯放大,讓姚晶越清白、越無辜,讓這整件事情看起來越像一個陰差陽錯的誤會和巧合,你們才越有理由減少自己的責任——

“你們實現那幾個貧困生的利益最大化也是為了防止他們因為拿不到錢而向學校告狀,導致學校向你們追責。因為相較於那些狗屁的學生矛盾,讓學生掉庫這種事情卻是實打實的失職,只要被報上去就必須接受處罰!”

“放屁!”

“而且,”方舟挑了下眉毛,“只有姚晶顯得十分清白無辜,你們才不必接受一個現實叫做被學生利用了的——沒!腦!子!”

最後三個字方舟說得一字一頓的,口型筆劃得極其誇張,聽得彌勒佛都氣得翻白眼,眼看就要背過氣兒去了。

結果方舟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他,繼續說:“其實我覺得,當年你沒被選上學生會主席的根本原因不是你沒遇到一個公正的老師,而是因為,你根本就沒有翻盤的能力!”

彌勒佛終於插嘴爭辯:“我沒有!我去解釋了!我試圖說明了!我......”

“白費功夫!有誰信你了嗎?”方舟說,“要麽是沒用對方法,要麽是沒找對人:一個學生會主席,上要對接老師,下要管理學生,說不定還要進行跨校交流,連這點危機公關的能力都沒有,只寄希望於別人給你公平,何其無能?!何況,別人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把你陷害進去,甚至都沒有人站出來替你說話,可見當年,”方舟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冷笑一聲,“你混的也不怎麽樣。”

彌勒佛已經被他說得完全洩氣了,整個人跟條死魚一樣地癱在椅子上。

面前的魚湯咕嘟咕嘟地冒著熱氣,可他卻完全沒有了用餐的欲望。

這個魔鬼一樣的學生,不,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恐怕早在上次聊天之前就已經看穿了一切。

可他就那麽平靜地坐在那裏,任他像個跳梁小醜一樣地演戲,然後微笑著離開——

他還自我感覺良好。

彌勒佛癱在椅子上,突然想起上次方舟問的那個問題:“老師,您覺得姚晶只是白璧微瑕嗎?”

他突然就明白了方舟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彌勒佛正想著,面前突然伸出一雙手,手指修長,骨節寬大,像個藝術品一樣的好看。

那雙手拿起他面前的碗,又拿起鍋裏的那個大勺子,舀起幾塊魚放到碗裏,接著把這碗湯擺在了他面前。

“我和顏玉之前來吃過,他們家的魚很鮮很好吃,您嘗嘗。”方舟軟聲細語對他道,仿佛剛才那個毫不留情地批評他的人不是他一樣。

彌勒佛一把把碗推開:“不吃!”

方舟給他推回去。

彌勒佛再推出去。

方舟又給他推了回去。

彌勒佛擡頭去看他。

方舟就那麽坐在那裏靜靜地看著他,面上掛著淡淡的淺笑。有那麽一刻,彌勒佛竟然在他的眼裏看到了寬容、理解和感同身受的同情。

好像他什麽都沒說,就已經傳達出來一個訊號:我知道你過得不容易,也知道你已經盡力了。

有那麽一瞬間,彌勒佛的眼圈紅了一下。

但他終於記起來自己好歹是個老師,於是借著擦眼鏡的話頭擦了下眼睛,抹去了眼中的那點淚意。

其實他心裏也挺委屈的。

其實他剛開始真的是想給學生們公平的。

可是事情越查越失控了,越查越讓他心驚,越查他越不知道這個在自己面前抹著眼淚說“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我也不知道可可為什麽要這麽做,我也不知道顏玉為什麽要這麽做”的這個看起來委屈、茫然又無助的女孩子的內心到底掩藏著怎樣的心思。

於是,他在面對這些事情的心情,從開始正義感上頭的熱血沸騰,逐漸變成了心驚肉跳的懼怕,再變成了發現自己失職的慌亂——

從那一刻起,他心裏那個所謂“公平、正義”的天平就已經塌了。

於是,他終於采納了另一條準則:“就這樣吧。”

就這樣吧,不要再去努力地分辨是非了,就這樣一灘泥的和下去吧。

就這樣吧,他一個月工資才兩千塊,卻每天都要加班到晚上□□點鐘的小輔導員,為什麽還要去做警察的工作呢?

就這樣吧,連領導都發話了,再爭取下去就只能自己承擔責任了,何必給自己添堵呢?

所以,就這樣吧。

彌勒佛是真的委屈了:“那我還能怎麽辦啊,我就一個小輔導員,我都做不了什麽,我......”

方舟看著彌勒佛,笑了道:“這不還有糾正的機會嗎?”

彌勒佛擡頭看他。

方舟笑著說:“我記得,每年的評獎評優人選確定之前,都會組織開會吧?”

彌勒佛點頭。

“那您只要每次都對姚晶投反對票就可以了。”

彌勒佛皺眉:“萬一有人不同意呢?”

方舟笑了笑:“這不是已經被舉報五次了嗎?您是姚晶的班主任,也只有您最了解她。只要您說她不是個好人選,又有誰會再考慮她呢?畢竟,誰也不喜歡麻煩不是嗎?”

方舟說得輕描淡寫,但話語裏面透露出的含義,讓人細思極恐。

彌勒佛看著面前青年那溫潤儒雅的笑容,有那麽一刻,他竟然感到渾身發冷。

彌勒佛突然問了句:“是你做的嗎?”

是你指使吳俊翔一次又一次地找人舉報姚晶,一次又一次地搞得評選雞飛狗跳的嗎?

方舟依然微笑著,他沒有回答問題,反而是問道:“老師,您知道我為什麽會坐在這裏跟您聊天嗎?”

“為什麽?”

“因為那五百塊錢。”方舟說,“您給我轉錢的時候,我看到了您眼中的肉痛之色,卻還是一咬牙就給了,數目多少不說,但可見您確實為您的所作所為感到抱歉,感到愧疚,確實進行了反思。

“所以,我覺得您雖然有時候糊塗了點,總體上確實個心地柔軟善良的老師。反之,我從來沒有去找過姚晶——”

彌勒佛屏息凝神地聽著。

方舟笑道:“去找一個認為自己所作所為全部都理所當然、正義使然,從不認為自己有絲毫過錯的人討論事情有意義嗎?還是懲罰來得更加有效了吧。”

彌勒佛聽懂了,在姚晶真正悔過之前,方舟不會去找她說任何事情。

而且如果她始終沒有任何悔過的表示,那麽在大學期間,無論她再怎麽努力,只要涉及到評獎評優的事情,方舟都不會讓她好過。

彌勒佛問:“方舟,你這是想替天行道嗎?”

方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說:“不,我只是不想讓我愛的人白受那麽多委屈。”

當天晚上那頓飯吃完是方舟結的賬。

彌勒佛一直低著頭,連方舟結賬的時候都有點戰戰兢兢地跟在他身後。

他真的是怕了這個學生了!

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連心機都耍不過,服了服了服了。

出門的時候,方舟轉頭對彌勒佛說:“不管怎麽樣,以後還要麻煩您照顧顏玉了,老師。”

他說著,竟然還想跟彌勒佛鞠個躬。

彌勒佛哪裏敢接受啊,他連忙把方舟扶起來:“不會不會,老師一視同仁。”

他知道方舟怕他因為這些事情會給宋顏玉穿小鞋。

但一來他還沒那麽無聊地天天盯著個學生使絆子;二來有這位大佬坐鎮,他敢動宋顏玉嗎?敢嗎?!!

彌勒佛內心淚流滿面,覺得自己可能是史上最不像老師的老師了,否則怎麽會被一個學生打擊成這個鬼模樣,反而還生出一絲絲感激的心情——

彌勒佛趕緊把這一絲詭異的感激心扼殺在搖籃裏,他又不是受虐狂!

彌勒佛註視著方舟的神情,每次提到宋顏玉,這個沈穩中略帶陰郁的青年總會瞬間變得溫柔很多,眼神亮晶晶的,仿佛有光。

他想,方舟對宋顏玉的感情應該很深吧。

然後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彌勒佛突然問一句:“你做的這些,顏玉知道嗎?”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方舟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沈了下來。

彌勒佛:“......”

快被大佬的冷臉嚇哭的彌勒佛先生內心哭唧唧的,恨不得呼自己一巴掌——叫你嘴上沒個把門的!

然而方大佬並沒有像他預料中的那樣再次把他懟得體無完膚。他只是沈默了一會兒,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她不知道。”

他不想說,不會說,更不敢說。

因為他怕她知道這些事情後會覺得他可怕,會從此疏遠他,會永遠的離開他。

如果是這樣,他會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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